梅之冷,易知也,然亦有早热之赴。冬春冰雪,繁花粲粲,雅俗争赴,此其早热时也。三、四、五月,始始其实,和风甘雨之所加,而梅始冷矣。花实俱往,时维朱夏,叶干相守,与烈日争,而梅之冷早矣。故夫看梅与咏梅者,未有于无花之时者也。
张渭《官舍早梅》诗所咏者,花之终,实之始也。咏梅而及于实,斯已难矣,况叶乎?梅至于叶,而过时久矣。廷尉董崇相官南都,在告,有夏梅诗,始及于叶。何者?舍叶无所谓夏梅也。予为梅感此谊,属同志者和焉,而为图卷以赠之。
夫世固有处早冷之时之地,而名实之权在焉。巧者乘间赴之,有名实之得,而又无赴热之讥,此趋梅于冬春冰雪者之人也,乃真附热者也。苟真为热之所在,虽与地之早冷,而有所必辩焉。此咏夏梅意也。
译文
梅花开在冷的时候,是容易知道的,然而也是最热的时节。冬春结冰下雪的时候,梅花怒放鲜艳灿烂,风雅之士和流俗之人都争先恐后地前往观赏,这就是梅花最热的时候。三四五月,梅有众多成串的果实,又有温和的风和适宜梅生长的雨所施及,然而梅花开始冷了。梅花凋落果实成熟都过时了,时间进入夏季,只有叶子和枝干相守护,一同和炎炎烈日抗争,梅花已经冷到极点了。所以观赏梅花和写诗咏梅的人,没有在无花的时候来看梅和咏梅的。
张谓《官舍早梅》诗所歌咏的梅花,是在花儿已经调谢,梅子正结实的时候。歌咏梅花到梅子结实的时候,这是已经很难的了。何况是梅只剩下叶子呢?梅花到了只有叶子的时候,
经考,作者好友董崇相作《夏梅》诗在万历四十六年戌午(1618),当时作者即有和诗,诗云:“花叶水相见,代为终岁荣。谁能将素质,还以敌朱明。坐卧已无暑,色香如尚清。始知幽艳物,不独雪霜情。”是年夏天,考选仍未下。屈指算来,作者自进士及第以来,为行人八年,又拟部二年,一直沉浮于闲曹,未曾做得热官,因而,可想而知,这么些年他周旋于两京是非之地,必定饱经世故,感喟万千。因此作者借题发挥,写下了这篇散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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钟惺的《夏梅说》,是艺术的人化和物化水乳交融的一篇佳作。不选作为天之骄子的冬梅做文章,而偏去描写夏梅,这可以说是奇怪极了。但说来一点也不怪。梅花的开放是在冬天,而赏梅者的“雅俗争赴”也都在这一季候。冬天虽冷,可因为冬梅的“繁花粲粲”,招来了千万游客。从人情来说,冬梅可以说是风云际会的热门的景物了。可钟惺偏不去写这逢时当令的冬梅,极意同情和歌颂大热天时无人过问而本身显得“与地之极冷”的夏梅。一句话,他讨厌“附热”而甘于孤高幽冷。尽管在文章中他并没有做出这样的自白,但由于“在他的作品里,思想被生活巧妙地掩蔽了起来”(卢那察尔斯基论赫尔岑语),“与烈日争”的孤高的夏梅沉默地蔑视人生的思想,
君子之于射也,内志正,外体直,持弓矢审固,而后可以言中,故古者射以观德。德也者,得之于其心也,君子之学,求以得之于其心,故君子之于射以存其心也。是故躁于其心者其动妄,荡于其心者其视浮,歉于其心者其气馁,忽于其心者其貌惰,傲于其心者其色矜,五者,心之不存也。不存也者,不学也。
君子之学于射,以存其心也,是故心端则体正,心敬则容肃,心平则气舒,心专则视审,心通故时而理,心纯故让而恪,心宏故胜而不张、负而不驰,七者备而君子之德成。
君子无所不用其学也,于射见之矣。故曰:为人君者以为君鹄,为人臣者以为臣鹄,为人父者以为父鹄,为人子者以为子鹄。射也者,射己之鹄也,鹄也者,心也,各射己之心也,各得其心而已。故曰:可以观德矣。作《观德亭记》。
“天际识归舟,云中辨江树”,不道宣城,不知言之赏心也。姑孰据江之上游 ,山魁而水怒,从青山讨宛,则曲曲镜湾,吐云蒸媚,山水秀丽清矣。曾过响潭,鸟语入流,两壁互答。望敬亭绛雰浮(山急),令我杳然生翼,而吏卒守之,不得动。
既束带竣谒事 ,乃以青蛙走眺之。一径千绕,绿霞翳染,不知几千万竹树,党结寒阴,使人骨面之血,皆为蒏碧,而向之所谓鸟鸣莺啭者,但有茫然,竟不知声在何处?厨人尾我,以一觞劳之留云阁上。至此而又知“众鸟高飞尽,孤云独往还”造句之精也。朓乎白乎!归来乎!吾与尔凌丹梯以接天语也。
日暮景收,峰涛沸乱,饥猿出啼,予栗然不能止,归卧舟中,梦登一大亭,有古柏一本,可五六人围,高百余丈,世眼未睹,世相不及,峭崿斗突,逼嵌其中,榜曰:“敬亭”,又与予所者异。嗟乎!昼夜相半,牛山短而蕉鹿长,回视霭空间,梦何在乎?游亦何在乎?又焉知予向者游之非梦,而梦之非游也,止可以壬寅四月记之尔。